天罚纪元的平凡一天

这个梦的细节遗失较多,部分情节是自我发散。

“T仔,今天该有货了吧!”电话一接通,我就冲着那边吼。

“催催催!说了最快下周才有货!现在金属制品供应紧张,你老顾客了我能坑你?”

“少来!扣几个下来倒卖,这事你敢说没做过?不是钱的问题,老子家里要断水了!!”

“真没有,下周到货第一个告诉你。就这么着,真没有了。”

我挂断了电话,一筹莫展。厨房的龙头不知怎么的关不上了,水已经这样哗哗流了8个小时。这样下去,我后面3个星期真的要喝西北风。没错,这个时代,基础资源贵的吓人,而且其中大部分是运输成本。通常水龙头这种东西不会出问题的,谁能想到要留个备用?

看着窗外那片兴风作浪的海,墨蓝的颜色,有点瘆得慌。我住在海边,却从来没有下去过海里。这里的海不是白沙湾,不是闹着玩的。没有一天不起惊涛骇浪,哪个蠢货有胆子下去,保准拍死在礁石上。事实上,我的房子比海平面高出很多,建在高耸的悬崖上。我曾经趴在悬崖边缘,小心翼翼向下探去。那是一片黑得深沉的崖壁,看上去疏松多孔,还经常有海鸟出没。

穿起防风服,还是去例行检查探测器,这是我的工作。世界各地的开阔地区都分布着这种伞状的探测器,每一处都有检修人员常驻。这个探测器是干什么的?那就说来话长了。

从我之前大概四代人开始,人类经历了一场难以想象的大浩劫。某天,毫无征兆,一颗小行星袭击了上海。整个市区夷为平地,你能想象吗?诡异的是,这颗小行星没有被任何天文机构探测到,仿佛是直接从大气层里冒出来的,以至于全人类束手无策,组织不了有效的拦截。小行星中含有大量的铜。那天,燃烧产生的绿色火焰,就像末日审判,谁都不会忘记。

之后的事情几乎让人类世界彻底崩盘了。小行星接二连三袭击地球,一次就是一座城。每回都是凭空冒出来的,侦测到的时候,就已经在大气层里了。一个多月后,吓傻了的人们才回过神来,发现了其中的规律。从始至终,小行星都在以6天一次的稳定频率来袭,袭击目标则是当时人口最密集的城市。尽管这个看似荒谬的推论很久以后才被人们普遍接受,但它所造成的混乱、迁徙和盲目杀戮,导致的伤亡远超天灾本身。

这就是人类的新时代——天罚纪元。

1号探测器运行状态正常,读数安全。2号的强风缓冲模块不灵光了,晚些时候去取个备份来换上。3号也运行正常,读数震荡比较严重,负反馈模块要做一次微调……

想到这里不禁感叹,如今这种单调的太平日子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。天罚二十多年没有出现过了,不是天灾结束了,而是仅存的一丁点人口再也不敢大规模聚集。据记载,天罚攻击人数最少的一次,记录显示是98人,可见人们住得多么分散。从此全人类退回了原始村落式的生活,几十个人组成小村落,人员流动极其谨慎。这情形很像巴别塔的故事。人类聚集起来,建造通天的高塔。上帝搅乱人们的语言,使他们无法交流,阻止人们接近自己。只不过现任上帝似乎简单粗暴一些。

负反馈模块常年受海风侵蚀,连接处朽坏松动容易导致偏差。一点点偏差会将读数的震荡放大很多倍,所以需要经常微调。如果微调过于频繁,就需要换一个新的备份。话说我这里的备份配给快要用完了,一会儿要记得申请。

这种探测仪器,要我说,就是马后炮。它能探测大气层内的辐射、空气振动和低频声音。天罚出现时,3个不同的探测点就能计算出天罚攻击的坐标。当然,探测点越多,坐标越精确。不过,除了尽可能第一时间疏散,仍然是什么也做不了。

值得一提的是。天罚纪元后不久,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机。人们偶然发现,生活在地底不会引发天罚。经过几代人的建设,已经有不少蚁穴般错综复杂的地下城市。工业在那里一点点复苏,地面则基本成为农业世界。不然这些精密的探测器从哪来?

完成日常检修,剩下都是自由时间。平常日子我都会躲在房间里玩乌克丽丽,上个月从集市淘来这把欢快的乐器,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。不过今天我必须去一趟集市,要么弄到一个新的水龙头,要么破费买一个星期的水。当然,后者是我极不情愿看到的。

向村里发了一条入境申请,我们这一带几乎没有外来人口,很快就通过了。驾着电力货车行驶在残破不堪的土路上,还能远远看见城市建筑的轮廓。建筑的玻璃尽数被拆下运走,这是可贵的材料。留下空荡荡的窗格,像一个个空洞的眼白,看得人脊背发凉。那些密集的居所早就被废弃了,即使有少数人留恋城市生活,也不可能专门为几十人维持整个城市的水电供应。

在地面上,大自然几乎重新夺回了一切。电力货车擦着一人高的草叶而过,沙沙的摩擦声不绝于耳。或许在蚁穴附近会好一些,毕竟人类活动频繁,不过我从来没有下到过蚁穴里面。

所谓蚁穴,就是那些地底人类的地盘。我们背地里管他们叫穴居人。当然我们也很清楚,他们管我们叫原始人。每次和地底上来的人交流,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乡巴佬。不过这不值一提,他们照样得吃我们种的玉米,我们照样得买他们造的水龙头。

临近黄昏,太阳已经降到很低的位置了。我把货车遮阳板翻下来,勉强可以继续朝前开。快的话,明天中午时分能赶到集市。起初我很不习惯在荒野过夜。不过久而久之也就适应了,反而有种特别的安全感。不用担心聚太多人引发天罚,甚至都没有人知道我的确切位置。是不是很有意思?天罚把人们对安全的定义,调拨了180度。

电力货车的动力完全来自太阳能,所以在不确定明天日照条件的状况下,需要抠着点儿用。入夜之后基本不能再前进了,荒野行车,照明耗费的能源相当惊人。打开自热食物,就着漫天星辰开始晚餐。他们穴居人不会了解其中的情怀。

晚餐是今天最后的娱乐。没有照明,没有乌克丽丽,还有浩瀚银河催人入梦。早点休息,明天一早继续赶路。

脑海中回荡着一个世纪前的一首舒缓的曲子,回去可以用乌克丽丽尝试一个欢快的版本:

i’ve seen rivers rise. seen mountains fall. seen endless vistas coming to an end…